骨科研究者

Back to Black

曦瑶,标题来自歌曲Back to Black

原著背景,金光瑶还魂,还有和尸体没区别的原创女性角色

 

无来由地,他感受到另一副躯体的重量。

还有拂过额面的、女子般的发丝。

光是略往下倾,他的皮肤就要被冰凉的鼻息灼烂了。

他知道那是谁,也知道他来自黑暗。

观音庙一役后,蓝氏宗主蓝曦臣闭关不出,云深不知处诸长老颇为焦急。数月后,泽芜君出关,精神不如昨日,劳累更胜以往。蓝湛可闲云野鹤,逢乱必出,悠然忘机,而蓝涣不可。他得明镜高悬,正大光明,俯首案牍,为苍生之臣。夙辛夜劳,终是惊动诸长老。思量起蓝氏的未来,他们度忖着,是时候给蓝氏结一门亲事了。

两年后,他们果真找到一个合适人选。此女名为蓝椒。天资、品性、相貌均是上乘,更是精通弦杀术。而她本人毫无杀戾之气,性格矜高,但不耻于学,对待同门不失礼节,对待长老尊敬有加。宗主也默许了这门婚事。一年后,宣布有喜。再三月,宗主、宗主夫人分房而睡。

在蓝曦臣的意愿挣扎为行动之前,本该被封印的死人不动声色地飘到了窗前。他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炭化的烛芯,精致的银剪无声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。他笑意盈盈地盯着蓝曦臣睁开的双眸,把古朴的烛台搁在放入寒风的窗台上,颇有余裕地离开了这个房间。

金光瑶死了,他回不来了,这点蓝曦臣比谁都清楚。但在这个夜晚,他愿意相信一切,哪怕是鬼魂留给他的充满陷阱的每一步,或是欲掩弥开的门扉。

月色撩人,蓝曦臣推门,他要找的那个人也卡在这个动作,脸上的笑意表达了赞许:他的目的地正是蓝椒的寝房。蓝曦臣几乎是凭借着本年赶到了金光瑶的所在。那人的黑发随意地泻在床上、胸前,白袍上金线绣成的金星雪浪像毒蛇鳞片发出反光。他眉宇舒展,头一歪,就靠在了蓝椒不太显怀的肚子上,严肃认真,像是在窃听亲生父亲都没有听过的胎动。

“你——!”蓝曦臣弯腰,过于急切地想把人鬼分个界线。

“——”金光瑶竖起的食指亲吻蓝曦臣的嘴唇,安静的意味再明显不过。可这不过是逢场作戏:蓝椒额前的湿发任由他人摆弄,她早已昏迷不醒。

“二哥真是好福气,娶了二嫂这样一位美人,”跪在床边的金光瑶啧啧赞叹,“听说还精通弦杀术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

“三弟,你不要误会,”蓝曦臣见金光瑶这副腔调,莫名地很焦躁,“我并没有——”

我没有什么呢?金光瑶的眼神鼓励蓝曦臣继续。我没有忘记你,我没有原谅我自己,你死后,我活得并不好?真正的报应从未来过,这些连虚幻的安慰都算不上,可能在撒谎最多的金光瑶看来,只是场稚嫩的表演。所以蓝曦臣没有继续。

“当年我的弦杀术也是二哥教的,”金光瑶回忆的语气很轻,“学艺不精,让二哥笑话了。唉,如果当初,我的弦杀术能有二嫂的一半,我也不会……”

不,你还是会,你还是会死在我的手上。蓝曦臣记得那一剑,自己给金光瑶的最后一份礼物。

“我知道,这都是我的错,我的错……”

“二哥,你小点声,把二嫂吵醒了怎么办?”金光瑶慢悠悠地扯着袍子上的金丝,打断蓝曦臣的忏悔,“让她永远醒不来如何?”

脆弱的脖颈周围,不知何时,已有了好几根细弦,闪着寒光。

“二哥,请坐。”不是东道主的他这样邀请。

蓝曦臣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。眼前的景象大概是他应受的惩罚。

他对金光瑶的印象还停留在观音庙的雨夜。开始,他疲惫的脸上还有汗水,笑容还有一点真诚的歉意,后来就只剩下血迹和咒骂了。那一剑又算得了什么呢?从金光瑶被封馆的那一刻起,他就走进了无法被惩罚的噩梦。

他渴求的报复终于来了,但却是以他的妻儿为代价。金光瑶则在回忆雨夜之前的事:教授音律、结拜等等等等。金丝细细密密地绑在他的手指上,两条生命也是。他轻松地调笑:“二哥也像教我那样教的二嫂吗?”

“三、三弟,先放下,你直接惩罚我吧!”

“蓝曦臣!你别以为,你有多大的面子!”

“是我的错……你放过她,他们是无辜的。”

蓝曦臣想,自己在这个人眼中,一定是无比可笑的模样。

“我自己的妻儿都没放过。要我放过你的?”

“这都是我的错!与他们无关!”

“我不杀蓝家的人。”不知何时,金光瑶已经起身,走到了他面前。奢侈的金线被遗弃在了床上。金光瑶抬起蓝曦臣的下巴:“你想要他们活命?”

他的目光除了冷静,还有不知是对谁的怜悯:“啊,我早知道是这样了。”金氏昂贵的布帛被撕碎了,金光瑶的左臂袒露出来,一条细腻的青蛇从肩盘绕到手腕。他的手指抚摸了很久,终于在虎口找到了终点。右手的食指、拇指捏住端头,金光瑶在蓝曦臣的注视下,缓缓地一点点地抽出带血的琴弦。

不管蓝曦臣本人有多么难以置信,金光瑶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。沾了血污的琴弦被绕着衣领盘了好几圈。他面对蓝曦臣跪下,笑得越发残酷。

“那你只能杀了我,”他把琴弦的两端交给蓝曦臣。

纤细的琴弦还留有血肉的温度。金光瑶拉过蓝曦臣的双手,温柔地操纵蓝曦臣的手指,让他接过细弦的端头。给出的选项很明显:要么坐视妻儿被杀,要么除掉作祟的鬼魂。金光瑶的手都在引导他选后者,只要他轻轻一拽,便可当作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。哪怕是再一次杀死他本无意杀害的金光瑶。他的命运像个罗盘,冥冥之中,永远指向同一个悲剧。

他感到有泪水出了眼眶,留了一半便干涸了。

“非这样不可吗?阿瑶。”

他大胆地与金光瑶的眼眸对视,颤抖的双手、尚未沥干的泪痕却无不暴露了他的怯懦。死人的双眼是一片通透的混沌,温和的微笑娓娓告之,对方的问题是自欺欺人。金光瑶捉住了蓝曦臣的手腕,整个谋杀、或是自杀过程,在他精微的掌控下,平缓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雪白的衣领,像是这个世界最后一场的、寂寞的雨。

这场处刑明明没有什么难度,却有一百年那么漫长。渔夫收束了纲网,猎人收紧了陷阱,青蛇缠紧了树枝,蓝曦臣眼睁睁看着双手分道扬镳,脆弱的百合花茎折断,终于,金光瑶悲伤的笑容也被收割了。

他化作一缕烟,消散在迷茫的月色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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